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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文会友
2/7/2013

红叶
红叶
Administrator
Posts: 3251





作者:与狼共舞



  (一)
  那一年冬天,我十三岁,最后一次离家出走。
  父亲一边给我理发,一边问我考试的成绩。我一科一科地说,他一科一科地听,听到最后他摔了推子走了,我的头发才理到一半。
  我突然无限委屈起来,夺门而出,一边跑一边哭。跑了老远才发现自己上身仅仅穿了一件衬衫。我瑟瑟地去学校寝室,向同学借了一件夹克、一件军大衣,还有几十元钱,我说:“你替我保密啊,我又要出走了。”
  
  我沿着沟海铁路向西走,用了两个小时才走到沟帮子车站,买了一点饼干充饥后,我又上了沈山线,向关内进发。我的大脑里悲伤的情绪渐渐淡化,开始幻想着我要走得很远很远,然后独自在外打拼,最后会赚很多钱回来,家里所有的人都会对我另眼看待……他居然敢只给我理一半头发?一想起这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。当然,他是我父亲嘛,将来我发了,也不会对他不好,我会以德报怨啊!我边想边走,渐渐对自己的辉煌未来也憧憬起来。
  对了,我忘记说了我还背一个书包,里面放着一些书本、文具和我在沟帮子买的几块饼干。尽管咱年纪小,也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的,所以即使去赚钱,也要继续读书,要不然你看看高玉宝、童第周,不都是这样成才的吗?
  
  (二)
  冬天的铁路两侧干巴巴的寂寞。沈山线要比沟海线繁忙得多,三五分钟就一辆火车过去。这时我就要跑远一些,因为怕火车突然放出白气来。有一些火车司机特别的坏,一看到路旁有行人的时候,就从轮子下面放白气,有热的,也有不热的,虽然没什么危险,但潮乎乎的,很吓人。然后他们就从车窗里探出头来,瞅着你笑。当然那是货车,客车就从来不这样做,而且很多乘客还很友好的向路人挥手,所以我喜欢客车,不喜欢货车。不过我那时还没有坐过火车,我第一次坐火车出门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。
  我穿着一双运动鞋,在铁路旁边一边走,一边无聊地踢着石子。太阳懒散地晒着大地,没有风,所以不是很冷。偶尔一两只麻雀飞过,喳喳叫着,也算有点生气。走累了我就坐到路旁边,休息一会,或者啃一两口饼干,渴了就跑下铁路,旁边有一条小河,我用石头砸一两块冰下来,含在嘴里,象糖一样。
  路越走越远,刚开始铁路两侧遥遥的还有一些村庄,后来就都是成片的苇塘了,除了密密层层的黄芦苇,再看不到别的东西。这时天还不算晚,大约下午两三点的样子,我想前面总还会有村子,于是继续向前走。
  
  (三)
  又走了很久,依然是芦苇。我心里有些慌,不过铁路上时不时驰过的火车,降低了我的一些孤单和恐惧。我给自己鼓劲,再往前走一会,一定会有村子,到那里,我今天的流浪路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。
  这时我忽然发现铁路下面的冰沟里,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灰狗。它也沿着铁路的方向慢慢地走,好像跟着我似的。我停下来,它也停下来,我向前走,它也向前走。我很气愤它这种无赖行为,捡起路旁的石子,向它扔去,它急忙向后跑了很远才停下来,看我又向前走了,依旧慢慢跟着我。反复几回,我渐渐喜欢起这种游戏来。有几次我还捡了几块石头跑到冰上向后追了它很远。
  过了一会我又感觉饿了,从书包里拿出饼干来,边走边吃。一时我竟可怜起那狗来,也许它和我一样,都是流浪天涯?没准它也饥饿呢。同命相怜,我跑下铁路,将一块饼干放到冰上,示意它来吃。那狗却绝不接近我,直到我走了很远,它才试探着凑到饼干前,小心地闻了闻,然后大嚼起来。
  
  (四)
  我很兴奋我们的这种交流。我继续向前走,时不时扔下一块半块饼干,它对我的戒心也少了很多,我们的距离越来越短,我扔下的饼干它也是叼起来就吃。但很快,我连最后一块饼干都扔完了。我很歉意地向它摆了摆手,意思你和我都没吃的了。
  太阳越来越向西坠,天也昏黄起来,希望中的村庄却依然没有看到。我开始为自己的晚饭和晚上的居处担忧。早冬的白天睡然不很寒冷,但想晚上露宿荒野,想都不要想的,非冻死人不可。我加紧了脚步,希望在天黑之前,找到有人家的地方。
  但长时间的步行,让我越来越感觉乏累,饥饿也伴随而来。我慢慢感觉原来流浪也不是什么浪漫和轻松的事情,我怀念起家里的热炕头,还有饭桌上热气腾腾的米饭和汤菜。我有些后悔自己的离家出走了。
  我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寻找村落,而那条狗,依旧慢慢地跟着我。
  
  (五)
  太阳终于从西边遥远的大苇塘的尽头落了下去,月亮清清地从身后爬上来。铁路两侧一片肃杀,火车也渐渐少了,原野静得让我有些害怕。当然我也有些安慰,毕竟身后还有一条狗和我做伴。我给我们两个打气:“继续走,我们一定会找到村子的。”
  但老天似乎要和我作对,放眼四周除了芦苇还是芦苇。北风也渐渐起来,我搂紧了大衣,依然觉着寒冷。饥饿的感觉让我的胃酸酸的,我的双眼也禁不住流出了泪。
  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候,突然发现铁路北面的苇荡里隐隐透出了一丝灯光。绕开遮挡的芦苇,我发现了一处红砖的院落,一条沙石路正从铁路下面直通到院子旁边。我急不可耐地冲下铁路,向那院子跑去。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给我开了门,我说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饿。”
  
  (六)
  这是一处苇场的厂部,今天坐火车从沈山线上经过的时候,我依然可以准确地找到它。老大爷是这里的更夫,碰巧苇厂的书记也在,四十多岁,姓陈。厂部里没有做饭的地方,陈书记说:“你等一会,我给你买饼干去。”他骑着自行车出去,半个多小时回来了,把饼干递给我,然后对老大爷说:“我居然在铁路南边遇到了一只狼。”
  老大爷打开柜子取出一支双筒猎枪,上了子弹就出去了。我好奇地问:“他去打狼?”陈书记点点头,说:“放心,老人枪法准得很,是这里的老猎户了。”我连忙说了我一路上遇到的那条狗,陈书记一惊:“这大苇荡的哪里有狗,莫非那狼盯上你了?前些日子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,在咱们这往西不远,被一群狼给掏了,过了好多天才被割苇子的发现。你也算幸运,如果错过这里,再往西三四十里,才有第二个这样的厂部……”
  一会听见了一声枪响,过十多分钟老人空手回来了,把枪往大炕上一扔,愤愤地说:“这狼太奸,我刚上铁路就被它发现了,居然躲着我的枪跑。现在的狼,越来越难打了……”
  
  (七)
  当天晚上陈书记把我带到了他家里,又打电话给我家所在的村委会。全家已经找翻天了,但绝对没有想到我居然跑了那么远。后半夜的时候,父亲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,他向陈书记一家表示了感谢,要留钱,陈书记如何都不收。将近凌晨我们回到了家,我的这次离家出走,也正式宣告结束了。
  之后父亲无奈地对我说:“你长大了,所以我不会再多管你,你自己好自为之吧。”我无言,或许通过这次出走所经历的饥饿和恐惧,我真的长大了。从那时起我开始认真地学习,考高中、考大学、然后工作、成家,直至有了我自己的孩子,我终于明白了作为父亲的感受。
  那天伊南犯了点错误,我和妻狠狠地批评了他。二十七个月的小家伙站到门口,一边拧门一边哭着说:“我要出去,我要离家出走……”妻笑了,和我说:“看看,这也遗传啊。”我却一下想起十三岁那年的冬天,我曾经与狼一起行走的那个下午……
edited by 红叶 on 2/7/20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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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/13/2013

千里雪
千里雪
Posts: 91


狼的刻画太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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