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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楹联读懂人文成都
无论我身处何处,我永远都会爱着我的故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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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/13/2014
三味书屋 Posts: 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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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楹联读懂人文成都本报记者 申孟哲 刘少华 《 人民日报海外版 》( 2014年08月06日 第 08 版)
| 杜甫草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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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攻心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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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望江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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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鹤鸣茶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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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锦里古戏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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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是在幅员辽阔的中国,要找出一个像成都这样楹联众多、名联众多的城市,也不是件易事。而要像本报记者一样,在一周的时间内“走遍成都”,阅遍那些遍布风景名胜、山门庙宇、名人故里、历史遗迹,甚至是里闾街巷、民居铺面的门旁悬挂的楹联,更无异于痴人说梦。 为何对成都的楹联如此“情有独钟”?那是因为,成都所有的历史风流、文化蕴藉,甚至是市井生活的情致与意味,几乎都能浓缩在对联这一上下相对、长短相同的古老形式里。 读懂成都的楹联,就是读懂成都。 (一)草堂朝圣 品不尽的文化幽思 一扇不大的门面,几根朱漆略略褪色的柱子,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,大名鼎鼎的杜甫草堂,正门是如此的“不起眼”。看惯了名胜古迹或原本、或修缮出的恢弘壮丽,草堂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一个词:朴实无华。 迈上低矮的两级台阶,抬眼望去,“草堂”的行楷二字匾额下,是一副用工整隶书写就的门联:“万里桥西宅,百花潭北庄。” 也对,草堂,本就是杜甫这两句诗写的普通寓所。这种朴实,或许才更符合诗圣一生的潦倒颠沛。这种“低调”,或许也能显示出这座城市对待历史文化的态度:尊重,保护,不过度。 对于喜爱中国古典文化的记者来说,草堂之旅无异于一场“朝圣”。走在草堂的石板路上,游人擦身于茂林修竹间,大家似乎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、压低了声音,只是静静观看与聆听,默默向伟大的诗人致以敬意。 这种敬意,在草堂中轴线的40多副对联里,比比皆是。 比如,朱德元帅题写的短对“草堂留后世,诗圣著千秋”,精练地写出杜甫与草堂的地位;另一位开国元帅叶剑英,则在“杜陵落笔伤豺虎,爱国孤悰薄斗牛”的对联里,致敬杜甫诗中那种“新竹恨不高千尺,恶竹应须斩万竿”的爱憎分明的态度。 清人严岳莲则如此撰联道: “歌吟成史乘,忠君爱国每饭不忘,诗卷遂为唐变雅; 仕隐好溪山,迁客骚人多聚于此,草堂应作鲁灵光。” 这副题于草堂“柴门”两旁的对联,生动道出成都草堂在中国文人心中的“圣地”地位——即使茅屋破旧、草堂逼仄,但因着杜甫的“诗史”,在中国文化史上,却像是那座历经战火而独存的著名宫殿“鲁灵光殿”一样光彩照人。 没错,全国的杜甫草堂有几座,但是能在世人心中独占其位的,非成都这座莫属。 穿过柴门继续向前,清晨湿润的空气里,鸟儿的清鸣不绝于耳。当看见鹤发的老人、带着孩子的父母与朝气蓬勃的学生都围在一副对联前仔细端详时,我们心里明白,那一定是顾复初的对联。 这位从苏州辗转来到成都一住数十年的清朝士人,因为在成都留下的对联而闻名后世。古人讲“借古人酒杯,浇胸中块垒”,来到草堂瞻仰前贤的他,因着相似的经历,写出了草堂最著名的一副对联: “异代不同时,问如此江山,龙蟠虎卧几诗客; 先生亦流寓,有长留天地,月白风清一草堂。” 触景生情。虽然时代不同、境遇各异,虽然同为“诗客”,虽然同样是远离家乡、“流寓”于成都,但诗圣却留下了长留天地的不朽诗篇,留下风清月白的千古草堂,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留下。 长留天地,月白风清。寥寥八字,草堂精神尽出,杜甫匡世济民的境界和牵挂苍生的悲悯情怀尽出。 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”。如果说草堂先因着杜甫而笼上了无尽的光环,那么这些对联,又无疑为草堂添上了无穷意味。这种意味,和草堂里那条被挺拔的竹林环抱的红墙窄道一起,让无数游客流连忘返。 (二)凭吊武侯 道不完的历史厚重 “丞相祠堂何处寻?锦官城外柏森森。映阶碧草自春色,隔叶黄鹂空好音。三顾频烦天下计,两朝开济老臣心。出师未捷身先死,长使英雄泪满襟。” 一首《蜀相》,将武侯祠与杜甫草堂这两座成都最有名历史遗迹连在一起。 夏日的武侯祠,“金镶玉”竹早已探出了围墙。门口两尊石狮,在岁月和风雨的侵蚀下磨平了棱角,摸上去手感粗糙。四方对称的格局,是明代重修的建筑风格;红廊青瓦,消去了金戈铁马的号角,留下的是庄严肃穆。 和草堂一样,武侯祠也有一条中轴线。沿着这条线走下去,记者首先来到祭祀刘备的汉昭烈庙。近人刘咸荣的一副联高悬廊下: “合祖孙父子兄弟君臣辅翼在人纲,百代存亡争正统; 历齐楚幽燕越吴秦蜀艰难留庙祀,一堂上下共千秋。” 短短42字,写出刘备的一生。但让记者深思的,却是祠堂后面刘备墓前的一副对联: “一抔土,尚巍然,问他铜雀荒台,何处寻漳河疑冢? 三足鼎,今安在?剩此石麟古道,令人想汉代官仪。” 多少英雄人物,最终一抔黄土。上联讽刺曹操,曾经显赫一时的铜雀台终究荒颓,漳河边七十二疑冢更是无处找寻;下联赞美刘备,三分天下虽已成云烟,但这里的石麒麟、古墓道,还是会让人想起汉代正统的官制礼仪,这才是中国古代士人更看重的“礼”、“义”与“道”——这都代表着“正统”。 穿过昭烈庙,站在台阶上向下望,你一定会被堂门所震撼——几道廊柱,两旁石墙,密密麻麻悬挂的全是对联——千年以来,多少人用这种方式致敬过诸葛丞相? “三顾频烦天下计,一番晤对古今情”,不仅化用杜甫诗句,也点出三顾茅庐和隆中对两件著名事迹;“志见出师表,好为梁父吟”,说的是诸葛名篇《出师表》,以及诸葛“好为梁父吟”的爱好;“成大事以小心,一生谨慎;仰宗臣之遗像,万古清高”,上联化用“诸葛一生唯谨慎,吕端大事不糊涂”的名联,暗合《三国志》中对诸葛亮“谨慎”的评价,下联则用“万古清高”致敬丞相。 像这样的对联,武侯祠中比比皆是。但是,没有任何一副对联的知名度,比得上武侯祠主堂门口悬挂的这副“攻心联”: “能攻心则反侧自消,从古知兵非好战;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,后来治蜀要深思。” 这副对联,是时任四川盐茶使的赵藩于光绪二十八年(1902年)所撰。上联精确点出诸葛治蜀及用兵的精髓——“攻心”,典型的案例当然是著名的“七擒七纵”,从此使孟获等西南少数民族心服,更是符合《孙子兵法》中“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”的至理;下联则指出,在治理四川的时候,首先需要“审势”;如果不审时度势,那么无论政令宽严,都会出问题。 据说,1958年毛泽东参观武侯祠时,曾在此联前驻足沉思良久,反复玩味联语的微言大义,并把这副联送给主政四川的官员;之后来到这里的邓小平,也称赞赵藩的联写得好。 见微知著,见今怀古,见贤思齐。徘徊在祠堂里,玩味每一副对联里的故事与兴味,夏天的燥热全都不见了,一股清凉沁人心脾。 (三)登临怀古 体味成都的独有“孤绝” 若问全国有哪“一副”对联,历经两个甲子,依然“孤绝”无匹、只有上联没有下联,恐怕很少人会立即说出答案。但在成都,就有这么“一副”,确切地说是“一条”: “望江楼,望江流,望江楼上望江流,江楼千古,江流千古”。 从1889年悬挂至今,125年已经过去。在成都的文化地标望江楼,该联的作者登高远眺,触景生情之时、挥毫泼墨之后,写出才情横溢的上联,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下联了。 意思之直白,画面感之强烈,直教人想起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的唐诗传统。或许是因为上联太过精彩与孤绝,到现在,该联的作者是谁,也一直没有定论。2009年,成都面向全球公开征集这副孤联的下句,但始终没有找到完全匹配其字句、格调与境界的下联。这副孤联,就像是一声喟叹,一首琴曲,在锦江的曲折环绕里,留下了无穷的回响。 夏日的望江楼公园里,有人划着慢船,有人品着细茗。据说是为了纪念唐代女诗人薛涛而建的八角阁楼,就像是成都一样“偏安一隅”,也像是成都一样无尽芳华。 走马观花的游客,恐怕来不及到望江楼品味一番。这种“错过”实在可惜,因为他们错过的还有一副名联: “引袖拂寒星,古意苍茫,看四壁云山,青来剑外; 停琴伫凉月,予怀浩渺,送一篙春水,绿到江南。” “说起四川的楹联,您对哪一副印象最深?”记者对面坐着的老者,是四川省楹联协会副主席冯修齐。 “四川的楹联精彩的太多,我只能挑出几副。除了攻心联和草堂顾复初的对联,我印象最深的,恐怕就要数望江楼这副。”冯修齐说。 “引袖摘星”联的作者,正是写就“月白风清一草堂”的顾复初。 中国有登高怀古的传统。这副联里,诗人“引袖拂寒星,古意苍茫”、“停琴伫凉月,予怀浩渺”,姿态高绝豪迈、胸怀千古,把人带入那个月色清亮、星辰闪烁的夜晚,可以想见诗人挥墨弹琴,观月怀古的神情;但同时,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诗人,又同时有无限乡愁在心间——“四壁云山,青来剑外”,无限的美景与悠长的神思,还是让人止不住想起家乡,真希望在锦江里“送一篙春水,绿到江南”。实景虚景,古情乡情,全都融在江水里。 在许多人眼里,成都因美景、因美食、因美人而让人流连。但在记者眼里,成都也因着这些对联与文化,让人“来了就不想走”。 (四)穿行市井 把玩楹联里的成都生活 如果成都的对联只是“高大上”地悬挂于名山古迹,那么注定只能是少数人把玩的精英文化。但是精通于活出“滋味”的成都人一定不肯如此。于是,他们把对联挂到了街头巷尾。 从武侯祠出来东行不远,就是著名的小吃街“锦里”。修缮一新之后,这里每天都飘出各色小吃的味道,无论是麻辣鲜香还是甜美软滑,都让游人步履缓慢。在拥挤的人潮里,记者被一副挂在客栈外的对联深深吸引: “浮生若寄谁非梦,随处能安即是家。” 是啊,在步履匆忙、“压力山大”的现代生活面前,谁都不免生出庄子“浮生若梦”的感觉。但在这样一座城市里,能随遇而安,不就是找到了“家”的感觉吗?说到底,家就是那个让人“安心”的地方。 “浮生若寄”联给记者带来的暂时“缥缈”感还未散去,锦里那座数米高的古戏台又扑面而来。虽然没有赶上一饱三国剧的眼福,但是戏台旁的对联却殊为有趣: “可以兴,可以观,只是现身说法,漫云其间是假; 胡为将,胡为相,若要当场出色,还须做到认真。” “兴观群怨”,本来是描述《诗经》之言,此处却与戏剧勾连:舞台将相虽是“假”,但却能让人从中品味道理;而演员要做到“当场出色”,就得“认真”——你看,不仅有“戏剧真实”的高深道理,还有戏曲演员对“自我修养”的认真要求。 成都市井楹联,多多少少带着一点“玩”的意味,却又玩得精彩、玩得有趣,像是成都人每天的生活一般。 拿饭店来说吧,同样是吃饭的地方,小店门口可以是“韩包子无人不喜;非一般馅美汤鲜,知他怎做?成都味有此方全;直觉得香回口畅,赚我频来”的对联,调皮活泼;大酒楼就可以是“楼可集群英,枕上黄梁容客睡;桥能通万里,江中白波为谁忙”,内藏二典故,文辞典雅。 再比方,同样是茶舍,对联可以洒脱如“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且饮杯茶去,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再拿壶酒来”,也可以意蕴悠长,像鹤鸣茶社的“观今宜鉴古,忆江山变易,辛亥三秋已丑冬;品茗可清心,翰草木繁荣,菊梨百态棠微色”一般。 在四川省楹联协会会长钱来忠看来,成都乃至四川的楹联如此丰富,与这里的生活条件好、文人名士多、文化底蕴丰富有很大关系。 而据学者考证,历史上有记载的最早的春联,就出自成都——公元965年春节前夕,后蜀皇帝孟昶要求群臣在“桃符板”上题写对句,但看过后均不满意,于是亲自提笔写就“新年纳余庆;佳节号长春”一联。自此,春联撒播海内,延绵至今。而司马相如、扬雄、杜甫直至今人巴金、李劼人、艾芜等文人墨客,更是给成都、给四川留下了无尽的文化底蕴。 中国文化,最讲究“含蓄蕴藉”,最讲究“言有尽而意无穷”。唐诗如此,宋词如此,戏曲小说亦如此。而在成都的日子虽然短暂,但通过这些或长或短的对联,成都,这座“成都·都成的城市”,又增添了无尽的别样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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