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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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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/3/2014

quyongmail
quyongmail
Administrat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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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想到童年,耳边就响起那首歌。罗大佑那首《童年》在人生的河流中响起,如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纸船。

我一直认为,罗大佑的《童年》是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写的。我们在池塘边的榕树上,听着知了吱吱喳喳叫个不停。我们的闷热夏天,在三米高的台湾相思树树桠上,一脑袋扎进水塘里,把远处浸水玩的水牛漾出一圈圈涟漪。那些童年,我和小伙伴们如一只只丝瓜、南瓜、瓠瓜顺着粗藤结在树枝上,高高低低,大大小小。我们在大榕树那些密密麻麻的枝叶上,和飞鸟一起起落,栖息,眺望远处那些看不清楚的远处。

在我们的童年,我们有时候是鸟儿,有时候是鱼儿。有时候我们伤害鸟儿,用弹弓;有时候我们捕捉鱼儿,用渔网。我们就是一些草菅物命的小魔王。我们还会手执竹鞭,一路走过去,一路挥打,把庄稼叶子、穗子全都打落。我们还沿着碎石子铺成的铁路,从铁轨走到铁轨,枕木走到枕木。一个人永远也走不完枕木和铁轨,也永远走不到小河的尽头。我曾经纠集几个死党,打算找到流经我们家门那条河的源头。河两旁都是农田,是田垄,有时被竹林阻隔,有时被甘蔗林遮蔽,很难走通。经过很久的跋涉,我们来到铁路路基下的涵洞。穿过去有些危险,不穿过去得翻过铁路,更危险。涵洞很长,两头说话声音要轻,很轻。除非你们是敌人,就像大家都知道的敌人。我们常常会由朋友变成敌人,在涵洞的两头发起一场场战争,向对方发射大大小小的石子。这些石子从铁路基那里找来,大小匀称,适合投射,放在背心前面兜着,发起冲锋。涵洞更适合扔石子残杀,如果有人真端起冲锋枪,敌人会无一幸免。而在两米多高的涵洞扔石子,才是游戏的真谛。

如果突然天降暴雨,涵洞就变成了致命的陷阱。我们从未听说有谁笨到被涵洞淹死,但听说过涵洞里有妖怪。这些可能是达人编出来吓唬我们的,这样我们因为胆小害怕,反而得到了保护。在乡村,我们都知道撑死胆大的,淹死会游泳的。胆怯的孩子,人生更漫长,走得更遥远。

但我们发源的长征,往往在过了涵洞不远的水塘边宣告结束。

有人很想一脑袋扎进水里,更多人想追随。



我的儿童时代,被西边的一座大山挡住了想象。那是我们县城最高的山祖嶂,海拔据说有两百多米。山上有什么,主要是杂草和妖怪。我父亲说那里是海眼,有一天,大水会从海眼里涌出来,淹没整个世界。他没读过圣经,他不知道诺亚方舟,他怎么知道洪水的故事呢?但圣经上的洪水是久远之前的事情,诺亚方舟停在亚拉腊山上,七七四十九天,大雨才停住,风才吹拂起来。我父亲讲的是未来的洪水。那些洪水为什么会到来?是人类的罪恶,又积累到不可饶恕程度了么?我读过一本书,说太阳系第十二个天体每隔三千六百个地球年就会回归一次,引起地球的大洪水、大灾荒。那时,会有些高大的你笔录星球的巨人,乘着宇宙飞船来到地球。他们最早来到地球,是在四十二万年前,那时,地球还没有智人,只有欧洲大陆发现了个子矮小的尼安德特人,以及其他地方发现的类人猿。

我在昨天的儿童阅读讲座上问,什么人会总想起过去,总想探寻世界的源头?总想寻找童年的那条河流?是文艺家,他们不是往前看的,而是总想回到人生的源头。我们的人生,总有那么几颗钻石,在身体深处、在记忆深处,等待你的发现。
在我们的童年时代,如丝瓜一样挂着,风雨淋着,太阳晒着,这么自然而然地长大。从来没有听说过补习班,也不记得做过什么作业。

我家在状如小鸡鸡的雷州半岛顶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镇上,一条黄泥路像瓜藤一样趴在铁路南边,我们的泥砖房屋就错落在路的两头。这个小镇一、四、七赶集,人如过江之鲫。平时则安静得让人紧张,连话都不敢大声说。路头张六家摆杂货店,所以张六的儿子张红光天天有糖吃,不到九岁,牙齿就全蛀光了。张六的女儿张红梅是我们班的同学,张红光也是,但兄妹俩从来不一起上学放学。张六家有钱,他们一吃肉就大声发笑,连路尾的罗振国家都能听得见。罗振国和他的老婆都是瞎子,却生了三个目光炯炯的儿子。他的三儿子跟我是死对头。

我们在这样的小镇上,也拉帮结派,斗个你死我活。

毛主席说:凡是有人的地方,就有左右中。

那时我们不过六一节,我们每天都玩“一定要解放台湾”的游戏。听起来,我们这帮不知道台湾在东南西北的小猴孩,肩负着登陆台湾,消灭国军的重任。其实,我们就是在街道上跑来跑去追逐,消耗永远无穷无尽的精力,打发没完没了的无聊。在童年时代,时光那么漫长,那么难熬。长大需要那么久。可是,到了中年,怎么一会儿时间就不见了呢?时间哪里去了?

在我的小伙伴中,张红梅一直是中间派。我记得她眼睛很大,性格有些忧郁,不爱说话。我从小就喜欢她,一直到现在,连她的样子都忘记了,还喜欢她。也许这就是一个记忆,一根小草,在记忆深处结着露珠,照亮了我们返回童年的小路。

在那个讲座中,我说起了小镇上的动物真多,猪啊、狗啊、鸡啊、鸭啊,都在黄泥路上旁若无人地跑。不过除了我们这些惹是生非的小猴孩,还真是旁边无人。我们一出现,动物们就四散而逃,那长得比狗还精干的猪跑得比鸭子还快。只有大白鹅不动声色,等候着我们的到来。但我们全都吃过亏,知道一百多斤的大白鹅有多厉害。鹅脖如 一根扁担,额头如一把铁锤,被鹅的铁嘴啄一下,不骨折也会痛彻心肺,半年难忘。张红光的屁股曾遭大白鹅的打击,从此一个可以的黑印在他瘦瘦的屁股上,犹如一个耻辱的印记,造成了他人格的分裂。他甚至连下河游水都不肯脱裤子了。他最早发现自己前面长了毛,吓得哇哇大哭。

然后,我们突然就这么长大了。连我们的孩子都不再是儿童了。

有一阵大雨飘过城市的上空,掩盖了整个城市。也掩盖了我的记忆。
(六一匆匆,是为记)
edited by francis on 6/8/20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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